“他信这是真急了，准备把整个桌子都给掀了。” 电话那头，一位在曼谷政治圈里混迹多年的老前辈声音压得很低，但藏不住那股子惊慌。这感觉，就像你眼睁睁看着一个你斗了半辈子的老对手，突然不按牌理出牌，抄起身边最危险的那件武器。

这件武器，就是“人民党”。

8月31号那天，曼谷胜利纪念碑那块儿，天热得跟蒸笼似的，一群人举着牌子，声嘶力竭地喊“拒绝为泰党”。那场面，熟悉得让人有点想笑。二十年来，差不多的口号，差不多的面孔，他们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，扮演着“民意”的角色。他们背后是谁，大家心里都有数，无非是军方、保皇派和那些不希望规则被改变的大老板们。他们可以容忍他信的为泰党跟任何人眉来眼去，但唯独人民党不行。

为什么？因为人民党这帮人，是真敢动刀子的。他们的前身，就是那个被宪法法院解散的党，骨子里就带着一股要彻底清算旧账的劲儿。他们提的东西，在保守派看来，每一条都是诛心之论。比如，修改宪法，明确禁止军人干政，谁再搞政变就按“叛国罪”办。更要命的是，他们还想动那个谁都不敢碰的刑法第112条——冒犯君主罪。这在泰国，简直就是刨了人家的祖坟。

过去，为泰党对他信来说，是重返权力的工具，可以妥协，可以交易。但这次不一样了，他女儿佩通坦的总理位子被搞掉，这事儿估计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他信这头纵横政坛二十年的老狐狸，大概是彻底想明白了，跟这帮人玩温良恭俭让，最后就是被人慢慢玩死。与其这样，不如索性把心一横，跟最激进的人民党站在一起。你不是不让我女儿当总理吗？行，那我就找个能把你们整个权力基础都给端了的盟友。

于是，就在街上那帮人还在喊口号的时候，他信的心腹普坦，已经带着人坐进了人民党的办公室。媒体报道说，普坦的姿态低得惊人，几乎是全盘接受了人民党提出的所有条件。这一下，性质就全变了。这不再是政治谈判，这简直就是递上了投名状。

最让保守派睡不着觉的，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。为泰党和人民党，两边在下议院的席位加起来，不多不少，正好283个。而通过法案需要的席位是多少？247个。这个数字意味着，一旦他们联手，任何法案，包括一部全新的宪法，理论上都可以在下议院畅通无阻。过去二十年，保守派赖以生存的司法壁垒、军方干预，在绝对的议会多数面前，都显得那么脆弱。

当然，事情没那么简单。泰国从来不是一个只看议会票数的地方。保守派手里还攥着参议院、宪法法院，更别提营区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将军们。他信这次的举动，更像是一次极限施压。他把一把枪顶在了保守派的脑门上，说：要么大家坐下来重新谈个活路，要么我就扣动扳机，大家一起玩完。

这场面，真是几十年难得一见。一个曾经被军事政变推翻的流亡总理，通过远程遥控，把他毕生的对手逼到了墙角。而他选择的武器，恰恰是对手最恐惧的那个。曼谷现在的空气里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。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是又一场街头对峙，还是一次悄无声息的司法“政变”，又或者，是那最坏的可能。

唯一能确定的是，那个过去人们熟悉的泰国政治游戏规则，从他信的人走进人民党办公室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经被撕得粉碎了。接下来，没有剧本了。